《魔晶幻想》第一章（5）北地骑士阿尔方斯

北地骑士 阿尔方斯

南方的气候恐怕是阿尔方斯·查帕尼斯永远无法适应的，身着重甲却必须忍受帝国南部该死的天气。即便已经入秋多日，威严的阳光已经温和许多，可是几天前突然而来的一场暴雨却让他们这次行动几乎成了一种灾难，他已经开始怀念北地的家乡了，但要回去可能还需要几年时间，他现在的身份是帝国军队一支骑兵军团的骑士长。

阿尔方斯策马加快了行进速度，希望通过马背上颠簸摆脱之前的沉闷气氛，雨后一日的急行军让他们这些人高马大的北方汉子也颇显疲惫。这次的任务来的异常突然，他和他的小队昨日接到命令，要求他们在明天日出之前赶到位于帝国边陲的风车镇，根据上面的情报，此地有反抗军的异常行动，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侦察并清除反抗军在此地的残余。

参加此次行动的大概有300余人，都是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这种规模的编制倒也不会很大，本次行动大概也只是一次普通的清剿任务而已，在之前的两个月，他们已经执行过无数次类似任务。他和他的骑士们在历时2个月的清剿行动中扮演了相当不光彩的角色，但那也没有办法，如果他没有对那些平民拔剑，那么等他们离开的时候背后就会插着不知哪个角落射出的弩箭，他也不知道那些乡下人是从哪里弄到这些武器的。评判是否为反抗军的依据仅仅是根据当事人对帝国的态度，虽然阿尔方斯极度反感这种毫无正义可言的行为，但他所能做的也仅仅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屠戮的进行，他觉得自己必须像一个男人一样正视这一些，他讨厌那些躲在背后的懦弱人们，生命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账本上的符号。父亲曾告诉他，当一位领主对犯人施以死刑的时候，必须双眼直视对方，否则就说明他的审判是有失公正的，而犯人则可能是无辜的。他一直相信自己会继承父亲的遗志，成为一个伟大的领主，可时过境迁，现在他不过是军方所雇佣的刽子手……

他的骑兵队伍已经快要接近风车镇了，已经能够感受到山谷季风的吹拂了，这给他在铁甲内久闷的身体带来了一阵清爽。两山间的光点越来越近，但当他们走到镇子外的时候却发现一道横在前方的透明魔法结界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水蓝色的屏蔽，非常巨大，似乎是从镇中心扩散而出的。帝国骑兵队伍只能先在屏蔽前驻足，阿尔方斯下马来到队伍前查看这个异样的结界，浅蓝色的魔法屏蔽如镜面一般反射着他身后火把的光亮，而屏蔽里面则出现一幅刻着半边刀疤的脸庞，是他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位经验老到的领主了。他尝试触摸这个屏障，觉得眼前的魔法屏蔽似乎模糊了镇子内的所有的信息，视线内的光源是模糊的，而声音根本穿不出来一丝，这让他怀疑里面是否还有活人存在。

“我们要进去么？”，副官肖恩不安的问道，他的马似乎也感到了主人异样的情绪，不停地在边上踱步，对于训练有素的军马来说这并不常见。

军队的火把“看样子我们是真的遇到些异常情况。”阿尔方斯重新上马后镇定的说道，顺手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那是一把刻有家族徽记的秘银宝剑--寒霜，白色寒光似乎能够将周围的空气凝固成一层层冰霜，而锐利的剑锋则随时可以破霜而出。人群中不安的吵杂声也随着寒霜出鞘的瞬间安静了下来，稍微思考一下后，骑兵队长向骑士们下达了命令。

“肖恩和假手，你们再带两队人绕着结界走一圈，查看一下有无异常，其余人和我去镇里看看。2小时后在这里会合，如果2个小时内我们没有出来，就立刻回尼斯城求援”。不如以往任务中那种洋溢着腥味的兴奋，这次更多的是恐惧的压抑，沉默过后，阿尔方斯便带着大队人马进入了小镇。他不确定前方存在什么危险，而且军方明知道这种可能存在的异常情况，上面却临时把所有法师成员全部调走了，而单独派遣他们这些骑兵前来清剿，当然他认为自己也有能力处理这些异常状况，他的寒霜还没有遇到砍不死的东西。

进入小镇的街道，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四周看不到人，偶尔有动物撕碎声，并且进入魔法屏障后，火把的亮光似乎仅能够照亮数尺的距离，多余的光线仿佛被空气吸收掉了，马匹的喘息声清晰可辨，但除此之外你似乎找不到其他活物。

接下来的1个小时内，也许是阿尔方斯人生中最不愿意回顾的时间，事实上，他也无法回顾……他派了2队人去巡查，但一队也没有回来，甚至看不见他们的人影，唯一的回馈仍是周围不变的寂静，这里的声音也如光线一般，多余的都会被这诡异的空气吸走了，他甚至没有办法听清队伍后面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而他带领的队伍士气已经接近崩溃，却还未看到敌人的影子。他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个月猫捉老鼠一般的清剿行动麻痹了他们的神经，这次反抗军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棘手的多，考虑过后，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而这条命令却致使整个队伍陷入了混乱。

混乱是从后方开始的，虽然他听不到后面的叫喊声，在魔法结界内，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扭曲到另外一个空间去了，但骑士长的直觉告诉他，他有机会看看他们的敌人了。

在他向后方飞驰的时候，突然间脑中空鸣了几声，仿佛有人从他脑袋中取走了一些什么，但他似乎没时间纠结这些细节了。最终当他赶到队伍后方的时候，骑士们已经陷入苦战，他很庆幸自己的敌人还是一些能看得见的东西--一群僵尸，也许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普通的村民，但现在已经成了不死的怪物，对于这一点他向来没有什么过多的怜悯。他策马冲入了混战中，举起寒霜向一个僵尸脑袋挥去，几乎听不到金属切割的声音，但僵尸的身体已经成了血色的冰霜，在另外一次盾牌的撞击之后，它成为了地上的一滩血水。

他期待此次攻击能够为骑士们的士气带来一点正面的反响，但他等到的依旧是混乱的场面，没有喝彩，没有呼喊和战士的咆哮，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他环顾周围的骑士们，奋战中表情没有期待中的兴奋情绪，惊恐的面容中反而多了一份困惑。这个时候，脑袋中又一声空鸣，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因为现在他也无法回忆起刚才的一幕，仿佛记忆就这么活生生的被这些死物吃掉了。然后他看到后面的僵尸继续向他冲了过来，他的战士们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困惑，而相对的，他们则必须面对新的恐惧。

对于一个老练的战士而言，一旦他克服了恐惧带来的不适后，曾经的恐惧便成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经验，但在今天，似乎这种经验正在被某种力量无情的剥夺了，留下来的结局只有一个--崩溃。

骑士们在不停的倒下，而兄弟之间却无法记得彼此的名字，他们只是知道有一个人死掉了，那曾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人，也许是他们的一个兄弟，但在下一刻，这已然成为了记忆中的黑洞。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人们心中蔓延，他们从来不怕那些不死的怪物，但那些东西，并不是狰狞着的普通怪物，似乎每倒下一个兄弟或是砍到一个僵尸都意味着一段记忆被遗忘，也许这些怪物可以蚕食人类的记忆，就如突然间将你的经历都剥夺一样，最终只剩下自己一个。

阿尔方斯已经身陷混乱之中，他的寒霜可以保护自己不受这些不死怪物的威胁，但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改变这种崩溃的局面，他召集身边的军官们让他们立刻组织突围，但他们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些刚入军营的新兵，在狰狞的僵尸面前眼中只剩下嗜血和屠戮，队伍中每个人仿佛都在孤军奋战，不管是老兵还是新来的。

不断有僵尸从小镇任何可能角落窜出，僵尸群的数量在迅速增加，帝国骑兵的队伍已经被包围，不断有人从马被上拉下，应当传来的惨叫却在诡异的空气中沉寂了。

也许这就是他所要面对的死亡景象，一群骑兵被一堆缓慢的僵尸围困，这是多么滑稽的场面。但在绝望即将吞噬一切的时候，阿尔方斯发现队伍的左边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手臂绽放蓝光的红发男孩，和一个身着精致皮装半精灵女性，典型佣兵的打扮。女性的身影非常迅速，她跳上一匹没有主人的马，从鞍中取出骑兵用的短弓，在他举盾自卫的时候，两支魔法箭已经闪了过去，随后的旋风呼啸而过，并在他后方的僵尸群中吹开了一条通路--她是一个魔弓手，阿尔方斯心理叹道。

此时男孩已经跟了上去，蹩脚的爬上了马。骑士长本打算将这两个人拦下来，他怀疑他们就是反抗军成员，但逃生的机会似乎就这么一瞬间，不管怎样他需要先逃离这该死的地方，他从不畏惧死亡，但他无法接受就这样被遗忘的结局。

短暂的思想挣扎后他选择了求生，调转马头跟着两人迅速的冲出了这群怪物，他希望能再有几个人和他一起出去，对付一个魔弓手和一个神秘的男孩他一个人并没有把握。但肖恩的两队人马应该还在结界外，即便只有他一个人冲出去，也还是有希望的……

在斩杀了几个落单的僵尸后，阿尔方斯顺利的冲出了这个寂静的战场，途中他看见前方的两人似乎发生了一些争执，但随后男孩便一语不发的紧紧的抱在半精灵后面，半精灵不时地回头看了他两眼，似乎确定他没有太多威胁后便又加快了骑乘的速度，对方的轻蔑态度让他感到十分厌恶，但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在越拉越远，她又施了某种魔法，似乎两个人的重量都消失一般。骑士长觉得只要抓到前面两人今天的任务至少会有个交代了，不过如果没有更多的帮手的话，他的寒霜怕是根本碰不到那个专长风系魔法的魔弓手。

离开结界的时候，主力的骑兵队伍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而之前追赶的两人也迅速消失了，只留下一匹不知所措的军马。出乎他意料的是，肖恩的人并没有按照约定在这里和他会合，更准确的说，地上等待他的是无数支离破碎的残骸和大片血迹，断肢和无头的尸体到处都是--在外面巡查的骑兵们都被残忍的杀害了，看尸体的惨状似乎是反抗军最新装备的炼金炸药，在之前的军队内惨中他看到过此类描述，是之前的两人干的么？他跳下马，双手举起寒霜，决定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咳咳……竟然还活着一个，看来我们的军队会有一个不错的领主了。”毫无感情的低语来自不远处一个驼背老者，在魔法屏障的光亮中骑士看到了一个被残破的灰色兜帽盖住了的面孔，深囧似乎是已经等待许久的样子，老者看起来想一个修道士，却散发着让人憎恶的气息，距离二十步外却仍能明显感觉的到。

“你是谁？这些都是你干的？”阿尔方斯警觉的问道，已经摆出了将要接战的姿势。

“你可以称我为引领者，黑暗将伴随夕阳最后一缕光芒降临大地，我就是那黑暗的使者，而你也许可以成为黑暗中的利剑--死亡之地的领主。” 仍然是无表情的低语，他举起手手臂，干枯的食指指向骑士，似乎再等待他的答案。

“我想我的命运并不是由你来指定的吧？”，阿尔方斯双手紧紧握住寒霜锋利的剑刃，蓝色的冷光仿佛是黑暗中唯一希望。

“很好，那让我们来看一下命运究竟是怎么安排的。”老者退开了一步，身边突然间出现了一位全副武装的剑士，眼眸中显出狰狞的红光。

“肖恩！”夜色的漆黑中骑士长看到了剑士盔甲上深红宝石闪烁的光点，那是克劳福德家族的标志。

但肖恩似乎并没有听到骑士长的呼喊，尽管在结界外这种叫声已经可以传上好几里的距离。剑士开始步步逼近，目光和骑士长对视了一刻，然后骑士先生惊奇的发现自己只能继续保持持剑的动作，却无法挪动分毫，四肢肌肉突然间全都僵住了。

“定身术，他是个亡灵骑士！”阿尔方斯心中绝望的想到。

恐惧已经蔓延到了全身，他觉得自己应该虔诚一点，那样至少灵魂不会就这样被他们拿走，但亡灵骑士的长剑已经近在咫尺。肖恩看了一下他手中的寒霜，便将铁质佩剑丢弃，夺过寒霜，缓缓的将骑士长的爱剑插入了阿尔方斯的盔甲，没有悬念的贯穿了胸腔……

他已经可以听到老者灵魂禁锢咒语的低鸣声，在他失去意识前几乎可以看到死灵骑士那狰狞的笑容，但在倒下的瞬间他却听到了另外一侧清脆的声响--羽箭裂开空气的空爆声，然后他笑了。